邢晖：国家教育行政学院学术委员会主任，职教研究中心主任、研究员。

教育在线：最近，有两则新闻刷新了人们的人才观——“92后”淘宝主播李佳琦作为特殊人才落户上海，“95后”快递小哥李庆恒被评为杭州高层次人才，还获得百万购房补贴。这给我们传递了什么信号？

邢晖：无论是成为特殊人才的淘宝带货主播，还是成为高层次人才的快递小哥，他们的成长成功案例都告诉我们：这些高技能的人才凭借自己的能力所作出的成绩得到了社会的认可和尊重。我相信，他们在工作中绝不仅是“从A到B”式的单纯劳动力的付出，而是将与时俱进的创新精神融入了日常工作中，并且坚持不懈，这其实是一种综合能力的体现。他们在普通的工作岗位上，弘扬了“劳动光荣、技能宝贵、创造伟大”的时代风尚。这个案例，也切实地打破了长期以来社会对人才评价的“唯分数、唯升学、唯文凭、唯论文、唯帽子”的“五唯论”，展现了一种人才评价观的新风向。

教育在线：7月23日，人社部发布了一份《新职业在线学习平台发展报告》。报告显示，未来5年，我国对新职业人才的需求规模庞大，超过3000万人。这种新职业的就业新趋势，给职业教育的人才培养提出怎样的新命题？

邢晖：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要建设一支宏大的知识型、技能型、创新型劳动大军。当前，我国社会进入了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要内容的结构发展时代，国家产业发展不断升级，人工智能、物联网、大数据和云计算被广泛运用，与此相关的新业态被迅速激活，新职业不断涌现。

什么是新职业？人社部对此的定义为“国家职业分类大典中没有收录的，经济社会发展中已有一定规模从业人员，且具有相对独立成熟的专业和技能要求的职业。”我认为，新职业是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背景下新的工作和就业创业的种类，主要集中在新兴产业和现代服务业这两个领域，可以说是就业市场新的符号和方向。

从2019年4月至今，人社部联合市场监管总局、国家统计局已陆续发布了包括数字化管理师、无人机驾驶员、人工智能工程技术人员、农业经理人等在内的38个新职业。不难发现，这些新职业诞生的驱动力几乎都是科技创新，其特点指向了数字经济、人工智能的发展，大多数是和“互联网+”有关的交叉、复合型产业，所以对人才要求的技能也是综合的。

新业态催生教育的新使命。在这种时代发展的大背景下，以促进就业为导向的职业教育，就更应盯住新职业的工作任务、所需知识和能力体系等要求，特别是在专业建设、三教(教师、教材、教法)改革等方面更要紧密聚焦和对接新职业的新诉求，从而为技术发展和产业升级不断输送人才。

教育在线：新职业的发展扩大了职业教育的育人版图。今年国务院政府工作报告提出，“今明两年职业技能培训3500万人次以上，高职院校扩招200万人。”7月3日，教育部、国家发展改革委、财政部、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农业农村部、退役军人部六部委联合下发《关于做好2020年高职扩招专项工作的通知》，要求各地全面深化职业教育改革，进一步稳定高职扩招规模。既“增量”又“保质”的扩招，还有哪些挑战和困难？

邢晖：职业教育向来和就业密不可分，其使命就是培养学有所用、适销对路，服务地方经济发展的技能人才。百万扩招的增量使技术技能人才的储备和供给进一步加强，就业压力有所缓解。六部委联合发布通知广纳生源使应往届毕业生、退役军人、下岗失业人员、职业农民等能招尽招，扩大了人民受高等教育的机会，是中央抓“六保”、促“六稳”，立足经济社会发展大局作出的重大决策部署，是一项政治任务。新业态新职业的发展也为扩招增添了新的空间。这一系列政策的出台与落地会让职业教育的发展再一次加速。

“扩规模与保质量并重”，是本次扩招的辩证原则。扩量保质求平衡，说易做难。因为规模和质量、外延扩张和内涵发展不在同一个发展阶段，难免顾此失彼。我和团队在面向全国的调研中发现，高职扩招涉及教育、发展与改革、财政、人社、退役军人事务等多个部门，所以扩招不能成为教育部门的“独角戏”，必须是各级各部门的总动员。同时，扩招背后的经费挑战也是各省遇到的普遍难题。由于各地经济发展不均衡，一些地方反映财政吃紧，学校投入不足，这些问题必然影响到教育的质量，将不利于职教的社会认同和吸引力。一个利好消息是，近日，中央财政拨付现代职业教育质量提升计划资金257.11亿元，比上年增加19.9亿元，增长8.4%，用于持续扩招带来的生均拨款增量，引导地方建立健全职业教育财政支持机制，落实职业教育的各项改革部署。

教育在线：退役军人、下岗失业人员、农民工、高素质农民等社会人员扩招入学后，对学校的管理、教育教学质量带来怎样的挑战？

邢晖：高职扩招，对学校的静态和动态资源、教学和机制供给、管理理念和方式等都带来巨大影响。退役军人、下岗失业人员、农民工、高素质农民等四类群体的人员毕竟不同于以往全日制的学生，他们的文化素质参差不齐，学习需求、动机不同，这对已经习惯了以全日制方式教授学龄段学生的教师而言，是一个挑战。另外，学校在设备、实验室有限的条件下，如何将教学最大限度地体现实践性、提升技能性都是面临的挑战。毕竟，这部分人员学习的追求并非为了一纸证书，他们更在意学到实实在在的技能，进而用在实际工作中。这就需要学校方面科学分析扩招后新生源的特点，由同学龄段、全日制、单纯学校化的办学，向多元学龄段、全日制与非全日制、学校与企业社区联合等多元化办学方式适应与转变。提供分层分类合适的教育，才能确保教育教学的质量。

所以，在此合理“量变”的基础上，职业教育发展还要突出新职业教育的标准体系建设，从宏观层和微观层构建和完善职业教育国家标准；教师教材教法的“三教改革”应作为提升质量的重要突破口；抓住职业教育立德树人的根本，突出职教特色，更要注重劳动精神、职业精神、工匠精神和劳模精神的培养、渗透和结合，加强校企合作、信息技术变革，不断探索，凸显职业教育的类型特色和重要地位，最终实现职业教育的“质变”发展。

教育在线：现在高考、中考成绩陆续出炉，正是志愿选报的节点。在不久的将来，会有新的一批青年学子进入职业教育领域求学，您对他们有何寄语？

邢晖：经济结构、职业结构、技术结构的变化，必然要求人才结构和类型的多样化。而人才的多样化，也必然要求教育结构和类型的多样化，所以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同等重要。记得教育部部长陈宝生曾经说过，我们的社会既需要“爱因斯坦”，也需要“爱迪生”，还需要“鲁班”。我想告诉青年学子，每个人成长之路都不是同一个模式，找到自己最感兴趣的专业和未来职业是最主要的。相信“天生我才必有用”，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选择职业教育，人生依然也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