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后的江苏宜兴闷热潮湿，维修中的实验小学食堂里，十几台吊扇开足马力运转，勉强带来一丝清凉。通往操作间的过道两侧，陈克任组长的安全生产领导小组成员名单及相关制度仍挂在墙上。
就在两个月前，作为该校党总支书记、校长的陈克，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被宜兴市纪委监委采取留置措施。经查，陈克利用职务之便，与食材供应商合谋，以虚开供货单和供应发票的方式套取公款，用于账外开支，严重挤占学生伙食费。
陈克案并非个例。在宜兴所属的无锡市，通过巡察和审查调查，一批涉及学校食堂的腐败问题浮出水面。在减少腐败存量的同时，一场维护中小学生切身利益的改革正在推进。
据江阴市纪委监委第八纪检监察室主任高虹介绍，2018年5月21日下午，微信朋友圈出现山观实验小学学生午餐差的图片。随后，当地网络论坛连续出现相关网帖，并附有图片和视频。学校解释称“厨师体检，无人烧菜”，因过于敷衍导致舆论持续发酵。对此，江阴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委托会计师事务所对该校食堂账目进行了专项审计。
“审计发现，食堂实际支出和账面支出差额巨大，平均每日差异1.3万余元。在扣除可能存在的学校违规招待费等开支后，仍有200余万元差额。”高虹告诉记者，收到开发区纪工委移交的问题线索后，江阴市纪委监委随即展开调查。
经查，时任山观实验小学总务处主任的龚秀娟，利用负责食堂采购费用审核、报支等职务上的便利，通过7名供应商先后96次采取虚开送货单和发票报支再返现的手段，贪污人民币130余万元，用于其个人及亲属购房、消费等。其中，绝大多数发生在2017年2月至2018年4月之间。
记者了解到，山观实验小学系全额拨款事业单位，两个校区日均用餐学生超过3500人。2017年9月1日前，学生午餐收费标准为每人每天8元，之后调整为8.5元。而据审计人员推算，龚秀娟等人的弄虚作假，导致每名学生每天有5元午餐费被挤占，“实际只吃到3.5元的饭菜”。
“此案涉及的食堂供应商较多，蔬菜、水果、肉类、冷冻食品等无一例外。”高虹说，每名供应商虚开的数额，皆由龚秀娟根据当月食堂可开支金额和实际支出的差额，结合实际供货数量统筹安排，每次虚增的菜品金额或许不大，从几百元到几千元不等，但虚增次数多、频率高，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尤为恶劣的是，问题曝光当晚，龚秀娟即同供应商串通，统一口径对抗调查。龚秀娟还在第一时间将手机恢复至出厂设置，删除办公电脑数据，销毁所有纸质送货单并新办手机卡。
在龚秀娟受到纪律和法律严惩的同时，该案也带给办案人员更多思考。
“龚秀娟的手段其实并不高明，甚至可以说是简单粗暴，如果监管能够严一点，也不可能做到。”高虹说，正是因为学校食堂管理过于混乱，不仅没有建立台账，其他工作人员也或多或少地借机揩油，对龚秀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终形成了心照不宣的利益共同体。
“龚秀娟案发生后，在反思之余，我们通过监督检查发现，学校食堂腐败问题带有普遍性。对此，市委决定开展专项巡察，集中市县两级力量，用2个月时间对全市568所公办幼儿园和义务教育学校的623个食堂进行一次全面检查。”江苏省纪委常委，无锡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市监委主任王唤春告诉记者。
专项巡察发现的问题触目惊心。据统计，大部分学校不同程度存在挤占、挪用、克扣学生伙食费问题，克扣的资金或被个人贪污，或私设“小金库”， 如江阴市澄江中心小学违规套取食堂结余资金，私设“小金库”100多万元，用于非正常开支；此外，还有一些学校将挤占伙食费用于补贴教职工伙食费、违规列支招待费、礼品等。
“除了挤占学生伙食费问题，专项巡察还发现了违规招投标、优亲厚友以及教育主管部门监管不力，特别是在日常履职中缺位越位、监督检查走过场等突出问题。”无锡市委巡察办副主任徐俊友介绍，巡察期间，各巡察组在督促整改的同时，与市县两级纪委监委建立良好的对接机制，及时移送188件问题线索。
从专项巡察发现的共性问题看，食材采购最易滋生腐败。对此，无锡市委、市政府出台学校食堂治理改革的实施意见，建立“统一采购、统一加工、统一配送、统一价格、统一质量标准、统一服务规范”的配送体系。市政府每年投入1.7亿元，用于补贴成本、保障师生伙食。市纪委监委除加强日常监督外，还督促相关部门履行责任，加强对食材采购、配送等环节的监管。
“以资金监管为例，改革的一项具体措施就是建立市教育局监督、配送公司与学校共同管理的专用账户，确保每一笔账都公开透明，每一笔钱的去向都清楚明了。此外，在市纪委监委督促下，我们还建立了‘阳光运行’监管平台，对食材溯源、检测加工与存储、配送管理等各环节实行全程在线监督，供应商资质、供应合同等各项信息也随时可查。”无锡市教育局规划和财务处处长吴伟告诉记者。
随着新学期临近，无锡市相关部门单位正在为配送升级、改革深化做准备。在王唤春看来，从查办案件到强化监督、推动改革，正是“监督保障执行、促进完善发展”工作要求在当地的一次成功实践。